第二章 冷言
认识冷言的人，都说他变了。
曾经的天下第一剑客虽说偶尔有些阴晴不定，但也的确是个性情中人。
——明朗，爽快，仗义，还很爱开玩笑。
而如今的冷言，变得寡言少语，不近人情，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势来，令人退避三舍。
——这几年一定发生了什么。
充满疑惑的朋友开始回忆，寻找着一些可能被自己遗漏的结点。
于是在这对三年前的追忆中，一道绝世的身影，逐渐浮现在一些人的眼前……
曾经的冷言交友天下，身边自然不乏朋友相伴，所以一个与冷言一起并肩而行的人，也未必就能引起人们多少注意。只不过那人委实过于特别，令少数几位幸见其面的人想要遗忘也不太容易……
——一个即使只是安然默立，也散发出一种离世的独特气质的人。站在冷言的身旁，竟连这一向以俊朗飘逸闻名，且极具声望的天下第一剑客也略显黯然。
如此妙人，问及冷言却是一脸茫然，几经提醒之下，才露出些恍然的神色。却只道是个慕名而来，未打几日交道便行离去的，连名字也回忆不来的陌生人。
几位朋友无不扼腕感叹造化弄人，怪只怪对方选错了对象——拥有这等气质之人，即使不是一名武林高手，也必极有资质，只要稍加磨炼，定能名震一方。
而冷言却是淡笑着说自己没有那个时间和兴趣，再次换来一阵遗憾的叹息……
——冷言的确没有那个时间和兴趣。因为他已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，都花费在了其他的地方。——他一向不是个会说大话的人。
自从冷言复出江湖以来，不过一个余月时间（正确说是一个月零十六天），他已经顺着刺杀自己的杀手痕迹，令五个隐于暗处的秘密组织绝迹于江湖——虽然他们可称名不见经传，但这样的速度却的确令人咋舌。
端详着掌中的长剑，冷言露出一丝苦笑……现在的自己才称得上是个杀人魔王吧。可笑地打着正义的旗号……虽然这并不是自己想要背负的。
没有人了解冷言的心情，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——包括他自己也不能。
现在的他，只想要更多，更多！
——更多的挑战！更多的刺杀！只想面对更多的对手，更多的危机！
其他的……包括名望与鲜血，都再也无法牵动他的情绪。
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？
——偶尔午夜梦回，被自己莫名惊醒时，脑海中闪电般地会划过这个念头。但是也很快被他抛却——只要我知道现在想要什么就足够了！
与这天下所有杀手对立！
这样的话……或许就可以……
又是无趣的一天——冷言索然无味地步入投宿的客栈。
整整一天，只遇到了一名挑战者，暗杀者更是半个未见，令冷言开始考虑自己的作为是不是太低调了……
——敏感地察觉到一道视线从进门起便锁定在自己身上，冷言收回微分的心神，抬目望去……
一个年轻人，正端坐在面对大门的桌子后面，眉眼含笑地望着自己……
只一眼，冷言就有些兴致缺缺。
——这个人明显是来找自己的。
——这个人明显不是来杀自己的。
——起码现在不是。
想到这里，冷言就已经对这个人完全失去了兴趣。
这次复出令冷言的名声更加响亮，早已超越了当年获得“天下第一剑”时的影响力。所以每日前来拜访，甚至拜师的人比比皆是。他们有不同的理由，不同的目的，但在冷言看来都是一样……他不关心他们的目的，只知道他们全都是“无关的人”。
“店家，酒。”
随意寻了个座位，冷言出声招呼，片刻之后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，这才疑惑地侧目望去，却见掌柜盯着那门前的小哥儿，直瞧得两眼发直，魂游天外……
被冷落的冷言苦笑着起身，行至柜台前，刚想拍一掌在柜面上，好唤回这魂不守舍的掌柜，却被一道清丽的声线打断了动作。
“你是冷言？”
被人指名道姓，也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无视下去，冷言只得将视线转移到那个人的身上，微微点了点头。
对方瞬间绽放了一个愉快的笑容。冷言听到身旁的掌柜呼吸猛地停顿了一下……不禁暗叹美貌其实也是一种过错——即使他是个男人……也或许正是身为男人才是最大的过错……
“我是来和你谈笔交易的。”声音直白而肯定，面对无动于衷的天下第一剑客，目光闪动间又仿佛掺入了些许悲凉，只是转瞬便淹没于随后泛起的轻笑中，“我能帮你找出杀手的巢穴，而做为交换，你要负责保护我的安全，很不错的交易吧？”
愉快的声音，却牵起冷言难解的疑惑：“我为什么要和你做交易？”
“为这笔交易的价值？”对方眨了眨眼，“你的目的，是要找出杀手的总坛，然后消灭他们。而我只是被杀手们追杀的可怜人，你保护我也算举手之劳，随意为之，但我却可以帮你直接找到他们，让你更省力地达成目的，这么划算的交易，何乐而不为呢？”
冷言皱起眉来……对方的确把话讲得很清楚——甚至有些过于清楚了——但他却依然一头雾水，有些搞不清对方的意思……
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，开口就说要和他做交易，之后又是一番莫名其妙，乱七八糟的言辞，听得冷言颇有种摸不着头脑的荒唐感……然而当这种由于过于突然而产生的荒唐感过去之后，冷言也很快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，只是依然感觉有一种可笑的诡异味道飘荡在空气中……
“我凭什么相信你？”斟酌用词之后，冷言叹息地发现，面对对方的条件，自己却仿佛只有这一句可说——而这一句，显然也没有存在多大意义……
“啊……忘了自我介绍。”他相信那是个很爱笑的人。而此刻这个很爱笑的人却似乎想用一个身份来回复他的置疑。
“我叫息霖。”
冷言愣了愣，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了对方一番，轻轻叹道——
“你就是息霖。”